義賊───是義還是賊？
古今中外，每當時局動亂之時，最容易深植人心的，當以劫富濟貧的地下英雄們為首，他們頭腦聰慧、心思縝密、風流倜儻，常盜竊非法斂財富人的財產來救濟窮人，時而力抗強權，時而痛懲地方惡霸，大快人心！因此窮人們對他們充滿了敬仰，連老百姓都讚許他們的義行，而他們同時也博得了無數純情女子的戀慕。在外國，他們被稱為「俠盜」或是「怪盜」，在台灣，我們稱這種人為「義賊」。
但令人玩味的是︰既然坦承說他的行為是＂義＂，那為何卻賦予他們附有負面意義的＂賊＂而不是用充滿仁義典範的＂俠＂呢？所謂賊者盜也；白話一點就是偷竊；而俠與義相當，不只含括了義的正當行為，更兼有行俠仗義的意思，故筆者以為用＂義俠＂一詞要比用＂義賊＂一詞來的好。而在道德觀念方面，雖然他們在法律上是毋庸置疑的罪犯，但在普通人民眼中，他們並不是純粹的壞人，而是在法律不及之處，履行正義的地下英雄。但是事實上，我們卻一直使用一個帶有負面意義的稱號，來讚揚那些見義勇為、抑強扶弱的英雄們，這，豈不怪哉？難道我們就要因一個必要之惡而去評定一個人的歷史定位？還是說人民其實心中還是抱有希望官方是正義的象徵而這些俠義之士只是一個時代的過渡人物呢？這一連串的假設就讓筆者憶起多年前的一部經典國片《少年黃飛鴻之鐵猴子》以及近來當紅的《葉問》。
《少年黃飛鴻之鐵猴子》這部國片，主要是在講述年輕時的黃飛鴻與其父黃麒英，一次北上購買藥材，不幸捲入＂鐵猴子事件＂當時，晚清年間，吏治日弊，江湖出現了鐵猴子，鐵猴子專懲奸官，處處與官府作對。地方官府不得已，只好將所有疑似會武功者，皆以嫌疑犯扣押。一時間，整個衙門都是嫌疑犯，人人都是鐵猴子，甚至連無辜的黃飛鴻父子都被捉拿，而昏官更用黃飛鴻的性命，要脅其父捉拿真正的鐵猴子，使得黃麒英不得不追補這位令官兵頭痛、百姓愛戴的鐵猴子。之後，在偶然機會下，與楊大夫萍水相逢，楊大夫的善意和盛情，強烈感動流落異地的黃麒英，這兩名江湖漢子遂結下相惜的俠情。後來黃麒英發現鐵猴子的真面目，卻也只能語重心長的說，鐵猴子的出現是治標不治本，這個行為到底是不好的。整齣戲裡頭，充滿了溫情與是非，楊大夫代表的是世風日下，平民老百姓的反擊，而黃麒英代表的是，在傳統與亂世之間為難的衛道人士，筆者在此套用同一電影裡的對白：「如果沒有貪官，這世上根本不需要鐵猴子。」在傳統與事實之間，總是有一定程度的鴻溝，雖然盜亦有道，但在道德方面總是惹人非議。也難怪，在片尾時又有新官上任，黃大夫只能感慨的說：「希望，這次能是個好官。」所以追本朔源，就是貪官污吏使的這些有志之士不得不行這些惡事，但是人民又期望這些坐高堂的達官顯貴們，能夠經由這些人民英雄而有所警惕，繼而更為撫恤民間、愛民如子，所以只好稱這些英雄們為俠盜或是義賊，來向高層們表示承認其行為還是有其可議之處，而非想藉由這些人士來推翻政局。
然而再看《葉問》。《葉問》反映了民國時期與日抗戰的民不聊生與無奈。片中處處可見日軍的獨裁與野心，以及當時百姓為了飽食而衍生出各種人生樣貌，而與一開始溫馨歡樂的衣食無缺，人各謀其職的安樂現象呈現極大的對比反差。彼時比武之士與日軍的小小反抗，多少替被欺壓的中國人出了一點怨氣。但是實在是以卵擊石，無法換回已殘破的家園，那麼筆者不禁想提出一個疑問：為何在那種兵馬倥傯的時代，主角葉問有一身好武功，那為何不去做義賊，反而是認命似的讓日軍侵佔了他的家園，自身卻投入挖煤的工作呢？葉問曾說過：「每個人要走的路，都是自己選擇的。」此句道出了戰亂大時代之下，人的抉擇之所繫，不管情況多麼艱難險惡，只要你的心夠堅定，「自我意志」也能凌駕於所謂的「身不由己」，所以他寧願踏踏實實的認真上工，而不是幹起義賊來以一營搶十袋米的劫日軍濟人民。這整部片極力宣示的不是以暴制暴，而是一種仁愛表現的最高境界，整部《葉問》片中輾轉流露出來的各種自我抉擇，體現出每個人的價值觀的不同，葉問的的確確不是一個英雄，他只是選擇了做他自己，正因為他的謙遜與仁愛，所以他安享天年，而不像歷史上的義賊，就算百姓多麼拍手叫好，最後大多還是淪落半生流離顛沛。相比之下，葉問的決定是非常明智的，就如上述電影《少年黃飛鴻之鐵猴子》中的詩裡曾如此道著「柳隨風擺花飄泊，華陀難醫天下過；一曲未盡半生緣，浮世如意有幾多？」是啊！即使是名醫華陀也是難醫天下過，更何況世上只有一名華陀？就因為我們很難利用個人力量去改變大局，所以只能夠寄望藉由有權力的人的手上去改變一切，試想︰一位清官與一名義賊那個能真正幫助平民百姓？義賊頂多偷幾個錢，所幫助人有限，而且他也不能替別人偷一輩子，遑論他所偷的錢只能幫助一部份人而己，也根本解決不了那些人的永久困境；而清官能為民伸冤、減輕稅賦，在傳染病散布時想良策應對方法；在水災時賑濟災民，想辨法開河道疏洪。反觀這些義賊們真的是太無能為力了，也難怪人民不能賦予他們太多的期望去改變整個社會。
雖然他們沒有一個好聽的名份，至少比起偽君子嘴巴說大道理，遇事則變小人更有浩然正氣、義理，所以這仍沒有影響他們的英雄價值。人生有多種選擇，沒有是非，不論對錯，義賊得到了歷史中的一席之地，卻也失去了人生的安逸，他們選擇了執行他們所認為該做的“對的事”，也付出了自由的代價。看似不值 ，其也不然，他們的出現，也能使政府有所借鏡，成效未必彰顯，所以沒有什麼事是一點都不值得的。 那麼，至於義賊的重點到底是義還是賊呢？以義的形容包裝賊的行為所形成的稱號，背後其然有自，就讓這美麗的錯誤，繼續深植民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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